洞见未来：与曹宇律师对话AI、合拍片与影视法律新图景

 在科技浪潮与全球经济错综交融的今天，法律行业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深刻变革。作为文化与商业结合领域的守护者与桥梁，专注娱乐传媒行业的律师们尤其需要站在时代前沿，洞察技术趋势，破解合作壁垒。北京市海问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曹宇律师，正是这样一位先行者。他深耕娱乐法近二十载，亲历并参与推动了中国影视法律服务的从无到有，从国内走向国际。

  近日，我们有幸与曹律师进行了一场深度对话，围绕AI的冲击、中外影视剧合拍的法律实践与影视投融资的挑战等核心议题，展开了一场关于行业未来的思想碰撞。

  问：曹律师，您好。近年来AI技术在多个行业掀起变革，法律行业也不例外。您如何看待AI对传统法律服务模式的冲击?

  曹宇：AI确实带来了效率的显著提升，尤其是在资料检索、基础合同起草等方面，它可以在几分钟内完成初级律师几小时的工作，极大节约了时间和成本。但从专业层面来看，AI目前还无法替代资深律师的综合判断能力。我们面临的一个现实问题是：过度依赖AI可能导致年轻律师失去通过基础工作锻炼成长的机会，进而影响未来资深律师的人才储备。因此，整个行业都在寻找一个平衡点——明确哪些工作可以交给AI，哪些必须保留人工参与，这非常重要。

  问：那么在实际工作中，如何平衡AI工具的效率与律师的专业判断?

  曹宇：我觉得关键在于明确“禁止替代法律判断”这一原则。AI可以提供信息、模板甚至初步分析，但不能替代律师对核心法律问题、对案件背景、商业意图、法律风险等因素的综合考量。我们鼓励律师使用AI作为辅助工具，但必须保持对输出内容的审查和修正能力。

  律师法律服务的核心是作为人的律师所作出的评估与判断。其中不仅仅是对法律问题的专业判断，还往往牵涉到价值判断。比如，如何行事才符合当事人的最大合法利益，往往不止是一个法律问题;它牵涉到对个案特殊性的洞察，甚至对法律精神的整体把握。

  曹宇在哥伦比亚大学留影

  问：AI在影视制作中的应用也越来越广泛，您能否分享一些实际案例?

  曹宇：国际上，像Sora这样的AI技术已经能生成相当精良的视觉内容。在剧本创作、角色设定、声音合成、动画制作等方面，AI都有广泛应用。比如有些公司使用AI拓展剧本内容，或生成角色形象。但随之而来的是版权有无的争议。这一问题不仅考验着法律的完善性，在现阶段也对影视行业的创作伦理和从业者权益保护提出了严峻挑战。如何在拥抱技术革新的同时为保护创作划出清晰的规则边界，成为影视行业共同面临的重要课题。

  问：关于AI生成内容的版权问题，您认为现行知识产权体系应如何应对?

  曹宇：目前国际上对AI生成内容的版权有无或或者说“可版权性”尚无统一标准。美国主流观点认为AI生成内容不具版权，而中国已有法院判决认定，如果自然人给出了足够具体的指令，AI可视作工具，版权归指令发出者。但“指令具体程度”的判断仍依赖个案审理。

  未来，知识产权体系需要在鼓励使用AI创新与保护创作者权益之间找到平衡，这可能涉及对某些重要定义和规则的扩展或其它调整。唯有构建兼顾创新活力与权益保障的制度框架，才能引导AI技术在内容领域良性发展，推动文化产业持续繁荣。

  曹宇出席相关电影首映礼活动

  问：您在协助中外合拍项目方面经验丰富，实践中遇到的主要法律障碍有哪些?

  曹宇：我认为最大的障碍之一来自于法律体系、行业术语和商业文化的差异。外方习惯的成熟开发模式，中方可能因不了解而采取保守策略;而外方也难理解中方的审批流程和合作逻辑。此外，某些境外常见的投融资方式在国内应用较少，需要大量解释和沟通。

  这些障碍本质上是不同市场规则与商业逻辑的碰撞，并非无法逾越。关键在于找到既符合双方利益，又能适配各自法律与商业环境的平衡点，通过专业的法律支持和充分的文化磨合，将差异转化为项目融合创新的契机。

  问：面对这些障碍，您认为应如何推动解决?

  曹宇：沟通是关键。律师要充当“翻译者”和“桥梁”，帮助双方理解彼此的法律概念、行业惯例和文化背景。随着中国高水平对外开放的推进，中外合作项目增多，这些障碍正在逐步减少。像“剧本期权购买”这类国际做法，如今在国内也已逐渐普及。

  但国内外还是有不少明显差异的。比如电影项目的融资，除了股权式融资外，国际上还常见银行贷款等债务融资，甚至有专长于影视项目融资的银行。而国内仍以股权融资为主，银行债务融资相当少见。这与国内相关投融资基础设施尚不完善有关。

  问：完片担保是一个什么概念?它作为国际成熟的融资工具，在中国本土化面临哪些挑战?

  曹宇：完片担保，这是一个影视行业中重要的专业术语。通俗来讲，就是一份“电影完工保险”。它向电影的投资方保证，电影将按照预先约定的剧本、预算和进度计划完成并交付。如果拍摄过程中出现超支、超期或其他问题导致电影无法完成，完片担保方将介入并承担超出的费用，甚至接手完成电影，确保投资方最终能拿到成片。

  国内和国外的差异，首先是认知差异。国外主流观点视完片担保为“履约担保”，属于商业合同的性质。而国内部分观点认为它属于“保险”。若按保险对待，则会被归类于金融业务，监管强，门槛高，灵活性低。其次是市场环境。国内影视项目多以华语区销售为主，全球乃至地区性的预售少见，难以通过预售形成的发行方最低付款承诺触发债务融资，这也降低了完片担保的必要性。

  曹宇参加奥斯卡颁奖礼活动留影

  问：您认为应如何推动完片担保等工具在中国落地?

  曹宇：首先要明确，完片担保是什么性质、适用什么样的监管框架。我个人是倾向于认为其属于“履约担保”性质，不应按金融业务监管。随着中国电影“走出去”和国际合作加深，这类工具的需求会上升。我们可以借鉴国际成熟经验，结合中国市场特点，逐步建立适合本土的“好用”的完片担保机制。这不仅能有效降低投资风险、保障项目交付，更能提升中国影视产业的专业度与国际竞争力，为行业健康可持续发展注入坚实动力。

  问：最后，面对AI技术、对外开放和金融创新的多重趋势，您对影视法律服务从业者有何能力上的建议?

  曹宇：我认为，未来的律师必须拥有跨学科整合能力，既要懂法律，也要懂商业逻辑和行业监管。要对AI技术、国际合作、新型融资工具保持高度敏感，能够快速识别并解决其中的法律问题。综合能力的要求正在不断提高，我们在守住专业底线的同事，也要积极拥抱时代的变化。唯有如此，方能在守护法律底线的同时，为商业世界的未来图景绘制安全边界，成为客户最信赖的同行者与破局者。

  总结：

  通过与曹宇律师的对话，我们清晰地看到，娱乐传媒法律服务的画卷正在技术、政策与全球化的合力下急速铺展。AI是必须善用的工具而非颠覆性的替代，中外合拍的核心在于文化与法律逻辑的“翻译”与融合，而金融工具的创新则是产业升级不可或缺的翅膀。

  曹宇律师以其深厚的实践积累与前瞻性的视野，为我们勾勒出一幅动态发展的行业图景。在他看来，挑战固然存在，但机遇远大于挑战。作为时代的参与者，唯有持续学习、保持开放、精进专业，方能在这变革的浪潮中，不仅踏准节拍，更能引领方向，为中国文化产业的繁荣与走向世界贡献法律人的智慧与力量。

  人物名片：

  曹宇律师，现为北京海问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中国娱乐媒体法律领域的先驱之一。他持有中国和美国纽约州律师执业资格，专注于影视项目开发、中外合拍、电影投融资、主题公园、音乐版权及艺人经纪等娱乐媒体法律业务，在知识产权、公司投融资等领域也拥有丰富经验。

  曹宇拥有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法学学士和硕士学位，以及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法学硕士和博士学位。他曾在美国律师事务所好莱坞分所、华纳兄弟法律部工作，并担任中国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办公室副总监。他代理过《荆轲刺秦王》、《让子弹飞》、《巨齿鲨》、美剧《三体》等知名影视项目，为多家行业内的全球领先企业提供法律服务。

  曹宇连续多年荣获钱伯斯中国法域娱乐媒体领域第一等级律师等荣誉，是业内广受尊重的专业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