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中华,我们独享着世界大河长江和黄河的所有流域,这在这个蓝色星球上绝无仅有,也正因为这两条河流滋润,孕育了独特的中华文明和黄河文化。
黄河从巴颜喀拉山启程,一路上画出大大的“几”字,滋养着9个省份,最后一头扎进了渤海,每一次的大转弯都夺天地之造化,从内蒙古托克托县向南急转奔涌而下,把黄土高原一分为二,构成了峡谷型河道,陕西和山西共用一河,又以河为界,河的两岸形成了举世闻名的晋陕大峡谷,一条河如同拉链一样把2个省分割然后又紧紧拉扯在一起。一条河的两岸地形地貌完全不同,陕西自陕北最北端的府谷县一路往南,海拔变化并不大,到延安市的黄龙县开始直线下降,俯冲而出就到了关中平原,而山西从北边的大同市一直往南,分别有大同盆地、忻定盆地、太原盆地、临汾盆地、运城盆地,呈现出阶梯式的缓慢下降,地形地貌的不同,也就造就了两个省在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优势互补。
地缘上的割裂,并没有影响2个省在经济、政治、文化、习俗、人际等方面的趋同和贴合,一条黄河反而让两岸的人们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我要讲的是一个关于我祖辈们的故事,一个关于我与这条黄河割舍不开的故事。我的祖上兄弟三人在明永乐十五年(即1417年)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一路向西北而上,穿黄河而过,进入陕北高原,落脚到佳州(即现在的神木市)东南沟壑纵横的3块荒芜之地, 3个地方相距不过几十里,土里挖窑栖息,开荒种地饱腹,娶妻生子,繁衍生息,后来其中一支的从落脚点往北三十余里另起门户,也就有了现在我出生地的村子,村里建村300余年,历十四代,到我高祖父的时候,凭借着祖上的积累,拥有土地80余晌,虽然大多是广种薄收的山地,但架不住数量多,日子过得还算不错。陕北在清中后期,土地除了种植杂粮,还种植一种特殊的东西,当地人称作洋烟,也就是罂粟,有种就有吸,我的高祖父染上了吸食洋烟的习惯,娶媳妇以后两口子一起吸,第一任高祖母因吸食过量而亡,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家里的土地也因为鸦片之害,剩下了40余晌。
我的第二任高祖母从山西的临县碛口逃难到陕西佳县,然后沿黄河而上来到了现在的神木市贺川镇崔家沟村,为啥逃难而来,不得而知。穿得破破烂烂的她落脚在崔家沟村后,总得为自己谋条后路,乱世的女人最大的依靠就是找一个能管吃管住管穿的男人,历史的某一个时刻就是那么奇妙,高祖父丧妻独居,逃难而来的高祖母需要嫁汉穿衣吃饭,经人搭话,一拍即合。高祖父牵着一头毛驴到二十多里外把高祖母娶了回来,据说,高祖母当时饿得已经没有力气自己翻身骑到驴身上,人的生命力总是惊人的强大,骑驴回来的当天,按照陕北的习俗,人生三顿油糕,出生满月一顿、结婚嫁人一顿、逝后下葬一顿,三顿油糕只有结婚这顿有可能是自己亲手做的,吃一顿油糕就算是娶亲饭了,而做油糕的糕面是高祖母自己推着磨盘碾出来的。我听这个故事的时候,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这个女人从200多公里外的地方来到这里?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这个女人忍着饥饿转圈推着碾盘亲手碾出自己的新婚油糕面?是何等的胆量让她决绝地嫁给自己未曾谋面、毫无了解的男人。
这样胆识和体魄的女人,在嫁给高祖父以后,开枝散叶,先后生下并养活了三儿两女,村子地处蒙汉交界处,清末民初社会的急剧动荡,天灾、匪患、官府巧取豪夺,期间的生活艰辛难以想象,立在黄土地上人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儿女先后成家立业,分家自过,也就有了后来我们现在这二十余人的旁支。
子女多了以后,各自都要想方设法地谋生,我的曾祖父携妻带子跨越黄河到山西讨过生活,从窟野河入黄河处跨黄河而过进入山西兴县罗峪口是一家四口人,曾祖父一副担子挑着我的大爷爷和爷爷,世事维艰,苦难是生活的常态,在山西扎根后又返回陕西,从此陕西和山西两边跑,黄河也不知跨越了多少回,大爷爷结婚的时候娶的是山西柳林的姑娘,据说,漂亮的轰动十里八乡,父子二人都娶了黄河另一边的姑娘。不幸的是大爷爷最终倒在了山西兴县,去世的时候没有留下子嗣,媳妇也远走他乡不知所踪,曾祖父就地把大爷爷埋在了一棵大树下,坟头放上一块大石头,嘱咐十岁的我的爷爷要记着这棵树,将来一定要把大爷爷的尸骨给带回来,十岁的爷爷始终记着曾祖父的话,曾祖父一家四口走西口出去,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两口人,再后来,我的曾祖父也倒在了去榆林城告状的路上,留下了我的爷爷一个人。我的爷爷在十六岁的时候开始挑着担子走村修补锅碗瓢盆,后来还学会了修理柴油机,是南乡少有的手艺人,爷爷一直记着曾祖父交代的事,在十八岁的时候花了六块银元雇上村里的一个长辈,跟随自己一道去山西寻回了大爷爷的尸骨,十岁孩子的记忆能找到那棵树已属不易,一块红布包着大爷爷最后一次跨过黄河,穿过千条条沟来翻过千道道梁,落叶归根,埋在了生他养他的故土上。到我上大学的那一年,陕北和吕梁地区流行的冥婚恶俗还依然盛行,我的父亲寻人打问,在黄河另一边山西临县找到了一个因疾病去世的女孩,年龄适中,给了对方家属些钱,把女孩用灵车拉回陕西,与我的大爷爷合葬在了一起,算是完成我的爷爷临终的时候交代的一件未了心事。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苦难,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未了心愿,后辈们谨记先辈教诲与嘱托,竭尽所能地完成先辈遗愿,不正是血脉传承最生动的体现吗。
这是我祖辈们的故事,也正因如此,我与山西有着某种冥冥之中的缘分,也曾经险些娶了黄河对岸一个山西兴县的姑娘,纠缠在基因和血脉里与山西的故事,牵绕着我一次次奔赴它而去。黄河边的故事如同日夜流淌的黄河水般,永远说不完,黄河千万年来就在那儿,两岸的人生生不息,两岸的山由绿变黄,又由黄慢慢地开始转绿,蜿蜒的山路变成了宽阔平缓的柏油路,河面上的羊皮筏变成了疾驰的快艇。变得一直在变,不变的是黄河两岸的人情世故、风俗习惯,直到今天,中国人的主食结构早就被小麦和水稻牢牢把控,只有黄河拐弯处的陕北、大同、吕梁等几个地方依然保持着大量种植和食用粟米的习俗,把五谷之首的粟米当成重大节日招待宾朋的主食,尊重程度之高,无出其右,这种根植在骨子里的热爱,让人动容。至于沿崖畔劵窑洞而居,显然就是晋陕峡谷沿岸的特色,土窑、石窑至今依然发挥着其独特的居住作用,深受大家的喜爱,一孔窑洞、一院窑洞一住就是几辈子,是财产的传承更是文化的传承。《读库》有一期刊登了一篇《窑洞渐远》的考察记录文章,对陕北和晋北的窑洞进行了大篇幅的详实介绍,我才对窑洞的选址建造、风格样式有了全新的认识,我也第一次意识到,其实窑洞远不是我们想象的黄土崖上横挖进去一个洞那么简单,不能以自己的粗鄙认识来以偏概全,也产生了想要多走走看看不同窑洞的想法,而去碛口就是这样一个契机。
儿子在五一前就叫嚷着要出去旅游,赶着节假日出去,除了看人就是人挤人,远一点的景点,时间全都浪费在路上了,对碛口心向往之,临时起意,上网定了一晚的住宿,简单收拾后就踏上了寻根之旅。得益于榆林地区的资源禀赋优势,高祖母当年逃难的崎岖之路,现在已被一条条高速连接在一起,从神木出发向南走高速一个半小时的行程就到了佳县,至佳县后横跨黄河大桥而过,进入山西省临县。沿着黄河1号公路一路向南,路两边山青山耸立,怪石嶙峋,山西人把做生意的基因传承得极好,就一条双向通行的沿黄公路也能玩出耳目一新的感觉,公路中间的分割黄色虚线两侧分别用红色和蓝色的实线进行再次分割,分割后的公路路面分别用蓝红等颜色进行涂装,车行驶在上边,有一种在彩虹上穿梭的感觉,视线所及,黄河蜿蜒流淌,河面时宽时窄,滩涂变换,路上也没有限速,跑起来畅快淋漓。山西沿黄公路边上的耕地较多,平的下湿地和黄河滩涂地随处可见,山坡上鳞次栉比地分布着一片片鱼鳞坑,栽植松柏,绿化投入可见一斑,公路两边绿化使用的树种也较多,确实是用心在打造这条1号公路。沿公路而下,会路过毛主席东渡黄河纪念碑景点,我带着儿子下到黄河边上,看着静静流淌的黄河水,水面开阔平静,东西两岸视线极好,是个渡河的好选择,儿子捡拾岸边的石头打水漂,鼓动着我也来几个,我试了几个,太费胳膊。陕北人爱圪蹴着,我圪蹴在黄河岸边,看着儿子用使不完的劲往河里扔石头,想着这条河是真的包容,如同母亲一般,泥沙也罢、石头也罢、杂物也罢、甚至人也罢,都能包得住容得下,不挑不拣,与天地达成了统一。
在毛主席东渡黄河纪念碑景点停留近半个小时,继续沿路而下,十多分钟就到了碛口古镇,因为黄金周车流量较大,车无法进入景区,只能停在景区外,由景区的摆渡车载着进入古镇,儿子叫嚷着要吃饭,我们找到预定的地方办理入住手续后稍作休整,就奔着古镇的老街而去,街上行人摩肩擦踵,找了一家餐馆,点了所谓的山西特色过油肉和古镇特色炒恶,两碗豌豆面,简单吃了一点。继续游览古镇,青石街道,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七拐八拐地从盘踞的卧虎山半山腰上爬了上去,循着路牌逛了一下黑龙庙,中国人供奉神仙本着“谁办事谁显灵就供奉谁”的朴素观念,陕北和吕梁地区很多乡镇和村庄都供奉本土特色神仙,神仙之多,枚不胜举。
碛口古镇因渡口和商贸兴盛,是贸易集散地,古镇上至今留存着曾经繁盛的各个商号,我小时候村里人用的水缸、米缸等黑色瓷器都是来自黄河另一边的山西,像铁铜铝等生活用具、酱醋茶等也是来自山西。每到黄河两岸的镇子上赶集,都会有人坐船穿黄河而过,凑热闹也罢,买卖小商品也罢,往来之频繁,如同一个地方的人一样,如果遇上有庙会唱戏,来的人就更多,这也就不难理解两岸的人老是通婚联姻了。至今,山西人还会开着车过黄河大桥进入陕西黄河岸边的各个乡镇村庄售卖日用品,我的外公独居在村里边,经常能够不出门就从山西商贩手中买到烟酒、肉蛋奶等生活必需品,而陕西本地人却不懂其中的门道,让人唏嘘。
古镇的样子并没有让人感觉到多么的新奇,各色院落高低错落地连成一片,房屋的样式也是陕北常见的,只是这么大规模地保存得如此完好,实属少见。在古镇溜达完后,回住处休息了一会儿,等着日头偏西、光线不那么刺眼的时候,带着孩子去古镇东边的西湾村溜达,西湾村安静地坐落在卧虎山山尾,田园生活气息浓厚,村子里的院落建设得很紧凑,后来我们再去不远处的李家山村,窑洞建设得更加紧凑,低处人家的房屋屋顶(脑畔)是再高一点人家的院子,台阶式的一院压一院,最高的可达六院,之所以建得如此紧凑,还是土地少的原因,能节约出土地耕种是头等大事,特别是在降水稀少的黄土高原上,增加土地收成的唯一办法就是以量换质,土地是命根子,历朝历代,土地是永远的硬通货。
一个有意思的事是,去古镇南边的李家山村我们打了一回野摩的,儿子第一次坐电动三轮,敞篷的感觉,让小伙子兴奋不已,在李家山村我看到了陕北很多山村的影子,选择一个向阳避风的山湾处建房子,冬暖夏凉,方便建窑洞,风水上讲就是要聚财聚人气,当然,黄河两岸农村的人们至今修房子都要请平事先生看上一看,求个心安。
从李家山村返回后,应儿子要求,在古镇上吃烧烤,饭后散步,灯光摇曳,碰到了一个柳编手艺人,被大小不等的柳编筐子吸引,买了一整套柳编筐子,我和手艺人闲聊,讲起编筐手艺,他感叹说手艺传承不下去,想传给儿子,儿子嫌苦,就是不学。我的外公编得一手好筐子,编织材料除了柳条,更多的是使用三春柳枝(柽柳)、柠条枝,最大的柠条枝筐直径得有近两米,手艺也失传了,工业文明取代农业文明,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晚上住在碛口镇的湫水河畔,河水潺潺,对面就是西湾村,伴随着蛙声阵阵进入梦中,一夜沉睡,心安处即是吾乡。第二天一大早赶在交通管制前离开碛口,一路向南,在柳林县孟门镇的黄河桥上穿过,进入陕西吴堡县,一路各种限速测速,车缓慢前行,倒是有更多时间去观看风景,沿陕西侧沿黄公路向北返回到佳县上高速。期间在黄河陕西一侧的毛主席东渡纪念碑停留,儿子又要打水漂,我照旧圪蹴在黄河边上,抬头看见东升的太阳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下金光,光线照射在黄河水面上,水天一色,我与这条河、河两岸这片土地的故事仍在继续,那一刻,我开始真正坦然接受自己生长在这片土地上,以祖辈为荣,以能靠着这条河这片土地为幸,阔步向前,开启自己人生的“东渡”。(刘波)
在我国石油工业发展进程中,只要提及当年32111英雄钻井队血战火海和中国灭火队赴科威特扑灭油井大火的事件,至今令人难以忘怀。
沐浴着新年的阳光,伴随着春天的脚步,1月28日,韩家湾煤炭公司四届一次职代会暨2024年工作会隆重召开,来自各条战线上的职工代表齐聚一堂,在回顾总结2023奋斗成果...